最喜欢秋天,喜欢它的天高气爽,云淡风清;一直拒绝夏天,似乎无法承受它蒸笼般的憋闷、如火的炽热。想念冬天,尤其想念儿时的冬天。
记忆里,儿时的冬天很冷,冷得几乎可以滴水成冰。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时的大人们是怎样判断晚上会有冰霜的。我记得,他们只需要在晚饭后出门看看天就可以下这样的判断,而这时,天上多数是挂着月亮的。满心欢喜的我,临睡前总是一个人悄悄的舀一碗水,再偷偷的放点糖,把碗放在院子里,然后枕着一个梦甜甜的睡去。第二天早晨,碗里的水已经和碗冻在一起。用小刀把冰块撬下来,我就可以美美的吃个“冰激凌”了。那个时候,很多人家的房子都是麦草盖的。如果碰上晚上下点小雨,房檐下就会挂满了冰棱儿,在太阳底下,晶亮晶亮的,非常美丽。我总会摘根最漂亮的,细细的欣赏,然后放进嘴里,故意嚼得“咯咯”响,像吃冰棒一样高兴。最喜欢的,还是去小溪边小河边。平时清澈见底的河水这时都结了冰。选一处最厚的,用小石头轻轻一敲,冰面裂开,取一块拿在手里。找一根麦秸,抵住冰面,对着吹气,一会儿,冰面就融化出了个小洞。再找条细绳,将冰穿起来,提着在手里晃来晃去。这时,伙伴们总互相攀比,看谁的冰最大最厚最漂亮。玩到最后,这些冰都会被吃进肚里,即使小脸小手冻得通红。
那时的雪,也是完全可以用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来形容的,虽然这样的雪每年只会下几次。每到下雪的时候,伙伴们都会高高兴兴的奔走相告:“下雪了!下雪了!”然后,在纷飞的大雪里快乐的奔跑,任雪水浸湿了布鞋,也毫不惧怕大人的呵斥——这个时候,大人对孩子的这种疯狂也宽容得出奇。跑累了,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张开手掌,虔诚的看着朵朵雪花落进自己的掌心里,心里默默的数着:“一朵,两朵……”、“六瓣的,五瓣的……”凝望着,默念着——那是一种怎样的虔诚和专注啊!直到那些精灵在掌心里化成水滴……
大白天,无论下怎样大的雪,都是堆不厚的,因为人的脚步,因为气温不够低。最喜欢黄昏时下大雪,无声无息的飘一夜。第二天早晨,雪奉献给人们的,必定是个粉妆玉砌、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是所有人的乐园。不论大人还是孩子,堆雪人,打雪仗,每个人都是快快乐乐的。即使是平时最严厉的家长、最不喜怒形于色的老人,脸上洋溢的都是快乐。这个时候,孩子们上学迟到也似乎成为默许,老师最多说一句:“怎么又迟到了?”马上就会被允许回到坐位。而平时,老师不仅要严加盘问,而且还常常会让你拿着书在教室外站至少一节课的。
雪下得太厚,有时得三两天才化完。当雪化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的时候,好多孩子便开始玩起了捕鸟的游戏。那时,麻雀还很多,而捕鸟的方法却和鲁迅先生《从百草原到三味书屋》里几乎是相同的——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枝木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筐来,下面撒些米或者稻谷,木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的牵着,看鸟雀走到竹筐中间的时候,将绳子一拉,麻雀就被罩在了里面。这游戏一般是男孩子玩的,有时我也玩,而且还真的捕到了一只。可看到它不吃不喝在笼子里扑腾,我心软了,于是放了它。后来看见伙伴们捕来的那些鸟无一例外的都死了,我就再也没玩这游戏——麻雀虽小,可它也是生命,我心疼……
现在的冬天,天气已经不太冷,而且很少看见雪花和冰凌了。可是,我仍然执着的想念着儿时的冬天,想念着那些纷飞的雪花,那些晶亮的冰凌——尽管它们早已经融化在了岁月的长河里。不管我是否愿意,我还是走过了儿时的冬天,走进了最不喜欢的酷夏。即使不愿意,但我仍然知道:自然界的四季,无论你是否喜欢,它们都会依序而来,犹如人生的酸甜苦辣,你若没有挨个尝遍,也是走不完这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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