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善饮,很多场合我都是滴酒不沾,主要是怕失态,酒后吐真言,一不小心露出我的狐狸尾巴来。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上次在朋友家喝了一点,还被我记录在文字里,父亲颇有微辞,他是饮者,自然知道醉酒的伤,他不愿我重蹈他的复辙。
朋友热情相邀晚餐,都是本地的一些知名人士,像很多饭局一样,喝酒不喝酒的很自然地分成两批。我一不小心就坐在了善饮的朋友一桌,倒不是我有心喝酒,而是同桌皆是本地很具影响力的朋友,有在社会上趟得开的老大,有富甲一方的财主,还有名噪一时的书法好手(姑且称之为书法家,虽然我知道他和书法家一衔早已背道而驰)。我一向喜欢和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每个人都是一部书,有各自的江湖。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朵花,只是有的开在了公园里,有的开在山谷里罢了。
还没开席,书法家就闹腾了起来,逐一臧否在坐的朋友,嬉笑怒骂,不拘词语,让人如梗在喉又无言以对。我有些不明白是不是他事先已经喝了不少酒,还是他一向狂狷,还好在坐都是熟识,又久阅世情,通达人情世故,或者皆知他的一些秉性,大家除了偶尔相视摇头叹气,并不多言。
我早在少年时代就认识这位才华横溢的书法家,在去年的一篇文字中,我曾详尽的描述过他的往昔。他少年得志,字画皆在本地颇有名气,笔走游龙,妙笔生花,弟子无数。后来更是因为潇洒字蹈入官场,风光一时。后来却不知是怀才不遇,现实与梦想背道而驰,还是中了李白的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酒竟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或者他本来只宜做书法家、画家,就像赵佶只宜写那笔瘦金体一样,如果只是固守书画,或可成器,然阴差阳错他步入官场,才华似乎戛然而止。
可想而知,自信之人有了酒,往往就变成自负的偏执,一开始人们还能容忍他,为他的声名才气。但一而再再而三,醉酒者往往失态,渐而惹人厌恶,繁花一树,渐次凋零。
酒席有些乱,我只喝啤酒,在坐的几位亦然。其实我知道,都是有些怜惜他——这个依然沉浸在昔日中的书法家,因为一端杯,他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继而酩酊大醉。刚过不惑之年,他已是童山濯濯,瘦骨嶙峋,全然没有昔日的雄姿英发。其实大家都知道,再如此下去,他势必葬送在酗酒之中。看他继续在酒席间折腾,他的一同学看不下去,有意规劝,却不得要领,两人几乎要争吵起来。或者是都有酒了,他的同学开始直言他为官时拿腔拿调,不近人情,他接着反驳,眼见两人愈演愈烈,我只好端起酒杯,连说往事不要再提,喝酒!喝酒!
其实写到这里,难免又是一通各位皆懂的大道理,这年头要写出警醒说服世人的哲理不容易,我并不想赘述。其实我自己也陷入好酒贪杯的边缘,写下这段字,或为警醒自己,愿也能共儆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