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摇晃的地铁车厢里,除了两个皮肤黝黑的外国小男孩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交谈甚欢之外,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面如枯槁。地铁呼啸驶进车站,站台上的人群开始涌动,很快他们也将参加到这集体的扭曲运动之中来。
来北京工作一个月了,我还是没有习惯每天像只辛勤奔波的蚂蚁,清早,换乘三次地铁上班,左转右转,上楼梯下楼梯,下车上车。天黑,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如此辗转跋涉。无论我怎样练习手疾眼快,对那些在车门徐徐打开的那一刹那,一个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座位,然后在我还没有明白身边发生什么事情的1秒之后,安然无恙地稳坐在座位上的人,我永远只能望尘莫及。而最令我叫绝的还是:各人落座之后,尘埃落定。车厢内又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该看报纸的依然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打电话的依然语调温柔地打电话,那从容淡定的神态,好像当时扑上座位的那一刹那的激烈与他们毫无关系似的,简直就让惊魂未定的我无法琢磨。
于是,我终于承认自己头脑不够发达,四肢也不够灵活敏捷。然而,每天我怨声载道,阳光灿烂时,我抱怨北京的太阳太毒,紫外线足够把我脸上的斑斑点点给揪出来。下雨天,我抱怨北京太冷,还没到秋天,风一吹,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已经尽情地绽放开了。抱怨,每天,我只能探头探脑,在人与人之间偶尔形成的缝隙里窥见新闻联播和奥运赛事。
我更加怀念起在南方城市的生活来。迎着和煦的阳光,走路去上班。傍晚,舒适随意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妈妈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晚上,去江边走走,微风拂面而来。令人陶醉。谁曾想到有朝一日,我竟在这千里之外,饱经异乡之苦。
所幸,有耐心听我诉苦的朋友,他安慰道:“如果你融入到这个城市,一定也会喜欢北京。因为北京欢迎你。”我浅笑。
又一次下班的路途中,不紧不慢的雨点开始变成连续不断的雨线,路上的人们开始四处乱窜,我也背着包往地铁站冲。心情沮丧而落魄。突然一个满含慈祥的声音叫住了我:姑娘,我和你走一段吧。我愕然地抬头一看,却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说话间,她已把撑着的伞伸向我。在北京,第一次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接近,同在一把蓝色格子的雨伞下相拥而走的两个陌生人!我的心竟然跳得剧烈,如同初次恋爱的人,暖暖的,无法言语的。
那一天,第一次,我情不自禁地面带微笑走进地铁。
我开始,用一颗清澈的心去生活,就像北京的蓝得让人心醉的晴空一样清澈。坐在双层车上,了望这个时而清新时而奢华的城市,我的内心突然无比安定。
日子突然像城市到处盛开的花一样灿烂绚丽起来。每天我穿梭在城市,路过这一切,收获到许多细腻的温情。奥运志愿者详细明白地答复我该怎么走;地铁里,一个年轻男子提醒我把放在包外袋子里的手机收好,以免掉出来;车厢里,大家为运动健儿刚刚获得的一块金牌而尽情欢呼。一个善意的提醒,一次微笑的表情,一次关切的帮助,一股共同的自豪感,让我真正看到了北京的风采。
走过长安街,咖啡店很美。安静典雅的餐厅,远处的位置上是蓝眼睛的男子在慢慢品尝精致的上海菜。走过鼓楼下的胡同,一个在院子里低头看书的小男孩,一个在树荫下织毛衣的白发老人,都让人觉得生活宁静美好。
原来,这里是历史,也是大商店。你可以写诗,也可以吃拉面。年轻的人们,清早排队乘地铁去城市的另一端工作。很晚,车上还拥挤着下班回家的人们。人们日复一日匆忙,是默默的,毫无怨言的,乐此不疲的。因为,这是一个拼搏的城市。她仿佛有一种力量,召唤人们在此挥洒自己的汗水,激励人们追逐美好的理想。任何一个奋斗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有自己的舞台。她赐予人们希望,容纳所有人的欢喜与忧愁。
抬头看电视里的画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上升,那夺目的红,洋溢起13亿中国人的骄傲和热情。我却在那红色里,体会到了温暖,有如这个城市向我展开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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