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人说，上大学为了什么？如今大学都毕业了，再次问起这个问题，多少有点不合时宜。可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仍旧不那么好回答。在回答它之前，倒不如在心里先问问自己：要不要读书呢？读！九年义务教育政策放那儿呢。但读不读大学呢？当然，我在班上学习成绩好，高三那年像个疯子一样每天扯开了嗓子读书、争辩和玩笑；除了有些煎熬外，我觉得我过得挺舒心的。

考上了大学，可不仅仅是面子上光彩，自己学到了知识，有底气，就敢往更高层级上闯。亲朋好友也没有一个反对。奶奶总是满脸骄傲说：我家总算出了位大学生，十里八乡抬起头也算个人物！

可想象与现实总是相差甚远。读书读到了现在，童年的小伙伴初中高中就辍学打工，早早成了家，现在买了车、买了房、供养着父母；而我，在他们看来，号称是大学生的我们，要经验没经验，要技术没技术，学不会体力劳动者的任劳任怨，却养了一身的傲气，高不成、低不就……

一、家乡：我，不愿意回去

刚上大三那会儿，父母就商量着，要不要回去考个公务员？什么公务员？书记员什么的。不！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还没有闯荡完外面的世界，就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拿着四年学费换来的文凭，砸开毫无挑战的工作门槛。

家乡早已不是原来的家乡。又一批人富起来了。他们蹬着皮鞋，开着也不算高档的小车，大街小巷地跑。给乡政府捐钱，嚷着要拓宽道路。

也许去县城，可以在父母帮助下谋得一份好差事，虽不至于光宗耀祖，也能无风无浪地过完下半辈子。但，这绝不是我想要的。

“这世上村庄之外有城镇，山川之外有河流。我想去看看外面的河流与城镇，大地和人群，我想决定自己的步调和速度。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自己来选择的，而不是被迫谋生。”

我想去到北方，在我从未接触过的人群的领地上，纵情体验不一样的人生风采。四年的大学生涯早已让我意识到，只要你自己想，无论什么时候去做，都不会太晚。即使对远方的旅程毫无准备，即使我两手空空又不愿意向父母要钱，即使，这样做太另类也太没有担当。但，我想，年轻人只要去走，走出去一步，就是一步的希望。这社会纵容着我，家庭纵容着我，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我，不愿意回去。

二、考研：我这个不安于室的少女啊，一心只想着红杏出墙……

“我们伤痕累累，行走在云雾山道上，茫茫然不知前程，怀揣着不知是对是错的念想，走得远，错得深。”

转眼就毕业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时间安排得再井井有条，受周围人的影响，我也开始有些怀疑，怀疑曾经笃定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

我有自己的主张。即使当时对自己的实力估算错误，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的是，我是经过再三的衡量，才放弃当时最有希望的考研之路。11月下旬的时候，基本上已认定自己是个炮灰了，依然还去报名，去考试。在去考场的路上，我不停地跟自己说，你是去体验，你是去告别，这是你今生唯一一次考研，你一定要珍惜！然而心里却仍旧是止不住的难过。

想起去年决定考研的时候，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信心满满，说的话是怎么豪言壮志永不回头的？难道错了吗？或许没错。人生的选择太多了，每做完一个都觉得失去了太多，只是这其中的利弊，又怎么能在做选择前，就分斤拨两地计算清楚呢？也许有太多的也许，每一个偏差都走向了无数的可能，可太多的假设和可能，都不足以清晰地勾勒出另一个版本的人生。

时过境迁，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我永远不后悔放弃英语放弃考研。在一个时刻需要计算成本和效益的性价比时代，光阴和草率的决定一样，存在着许多陷阱。继续过学生生涯，不会再有太大的起色；既然不需要努力考上就能做到，我也犯不着放过更多没有试过的未知，去自投罗网。

我已经独自做出了这个决定，可还是怕。不仅是怕一输再输，也怕在这条路上，永远只有我一个人。隔岸的呐喊声我听见了，可太累了。走到了这里，我已经成了表演奋进的异类，旁人的喝彩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虽然有了自己的打算，可心里是没有底。别人都走了，而我，就在原地。我不敢向老师求教，怕她以差等生的眼光来看我。但更怕她什么都不说，却在心里认定，这是我为自己的无能和胆怯找的借口。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只有三种成色，我喜欢的，有用的，可有可无可放弃的。于是变得很懒，懒于吃饭，懒于走路，懒于娱乐和聊天，甚至懒得睡觉。生命全部都交给一个叫做热爱的东西。热爱任何新鲜事物，热爱所有初次体验。不计代价地，卖弄自己知道的，兜售自己热爱的。

只是越到后来，我越发觉得，自己跟远古的饕餮没什么两样，在无日无夜不眠不休吞噬着新知。像搭在满弓上的箭，随时随刻都可以飞弦而出。只是没个准头，我并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因为我，好像永远都不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考完的那一天，我坐在电脑前跟自己一位年长的好友谈心，告诉他：时代变了，我成长了，我这个不安于室的少女啊，一心只想着红杏出墙……

三、工作：不走官途也不务正业，我变成了他们无法理解的堕落者

“在摸索的过程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纤弱的机遇。我在缝隙间求生，但总有一天，我能积聚起摧毁整栋楼的能量，对世界说，我能行。不仅是行，而且是我说了算。旧的主宰者们，你们该退场了，如果不，下一把飞血淋淋的剑，指向你。”

上大学的这四年间，童年要好的同学已嫁做人妇，麻将桌上袒胸露乳给孩子喂奶，粗着嗓门跟周围男人调笑。那天我们四目交接，彼此的眼里都有了一丝尴尬。她冲我笑笑，拽了拽衣服，便接着回头摸牌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她没有必要躲着我。我，一个已经毕业的大学生，几年前跟她没什么两样，过了这几年，或许混的还不如她呢。我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就因为上过大学，就要被看高人一等？

是的，就是被看高。寒暑假回家，家家户户看到我都笑着打招呼，说我将来要当官，还是个大律师，以后有什么难题，分分钟就给解决了。我说，哪有那么厉害，司法考试还没考呢。他们呜呜啊啊给含糊过去，过一会儿便又高一声低一声接着夸。我趁着他们争辩的空隙，快步走得远远的。

天那么高，水那么深，他们这样高看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不通。

父母如常打电话来问，找工作了没啊。

正找着呢。

赶快了。还有多少多少天毕业，到时候没有工作，还要靠老娘养着就丢脸了哎。

我大学生呢，哪有找不着工作的理儿。

行行行……到时候莫看薪水，有工作岗位先顶着，管吃管住就够，其他再说。

我默默挂掉电话，靠墙上反思着自己上大学来的一言一行。从爷爷辈骄傲的神色里看出来了，也从父母不屑一顾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他们不懂大学生，他们想不通大学生心里想的什么，也闹不明白他们手头干的什么。于是要求从一开始的光宗耀祖，到后来的为乡邻长脸，再到普通工薪，最终一路妥协到了独立和温饱。

我也问过与自己处相同境况的同学，你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一直没有规划吗？得到的答案却大半是，他们急，所以我也急。工作是一个事关重大的话题，同学都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们认准方向得偿所愿了吗？可能并没有，这段时间的沉寂，更像是大家都学会了随遇而安。

家人的目光就是社会的目光。毕业季一来，整个社会都呈现出一种恐慌，那种不知深浅不懂推销、处处碰壁屡屡受挫的迷茫，如浪头一样将人层层淹没。人们看不起大学生，却同时敬畏着大学生。他们不知道坐对面的这个，在大学里都经历了些什么，还怀着怎样的能耐，他日后又要干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招聘会现场人山人海，简历如流水哗啦啦的过。镇守现场的这一方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只需要漫不经心的一瞥，就能决定另一方是去是留。多少人就在这毫无招架的进逼中，草率地决定了日后的方向。

从网上投简历、做测试、听宣讲会、参加笔试，到初试、中面、高层面试，一层一层严格刷选下来，却发现入围的人也没多厉害。于是我明白，于是我笑了。秉着这样一个偶然性规则，选拔的结果并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不屑将时间就这样浪费掉，我的一生，也不应该被这样一群人决定。

他们要优秀的人，可优秀的人最懂得什么叫做择善而从。他们一次接一次的扩招，一轮又一轮地折腾。就如同当初，我的父老乡亲看重的，敬畏的，就只是这样一种可能。他们在想，也许万一呢，万一我选择的，培养的，并寄与厚望的是这样一个英才……

所以我必须，亲手打碎了他们的期许，不要让自己被异样的目光绑票。这世间的规则就这么简单，觉得自己羽翼够丰满了，就去飞；觉得自己还不太成熟，就继续闯。生活的基调不需要这么早就定下来，与其一眼将一生望到了边，还不如不走官途也不务正业，变成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堕落者”。

四、但你是大学生，你得为自己负责。

“这失控的人生就像一匹疯马，轰隆隆碾过几段青涩的年华；当我绕行千里，自以为已埋骨塞外的风沙，辗转却又回到了原地。”

上大学为了什么？大学读那些用不着的书又为了什么？可能有人要问，大学读的是书么？研究生做的是学术研究？这些，想必每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心里都有个底，为了文凭？不是。为了人脉？也不是。仅仅为了经历和体验？都不是，但加起来也接近百分之九十了。

十二载寒窗苦读，争着抢着考高分，好胜心让我们进入了大学，大学却没有给我们一个公平竞技的平台。好像，读书不那么重要了，交际变得不那么单纯，我很久没有与人争辩了，边上的人也不那么开得起玩笑不那么好说话了，考试评优都爱造假，曾经的学术天堂闹得跟关系社会一样乌烟瘴气……

我曾经埋怨过它，不习惯它的松散和功利，抵触它思想自由、不下结论。可过完了大学的这一天才算明白，有问题的不是大学，而是我们的“九年”“十二年”教育：我们习惯于优秀，就以为“优秀”才是对的；于是理所应当认为，别人的拥有，就是我的失败。

生活那样丰富多彩，没有必要一直这样谨慎而谦卑地侍奉着自己的学业。开放、包容、自律，才是真正的大学。大学里没有真正的失意者。生活那样百无聊赖，你说你是什么人，就变成什么人；你觉得你说的对，你就是对的；你觉得你过的好，过的就挺好。躲在被窝里的，坟墓里的，最乖张最不合群，最沉迷最不可自拔的，即使最终被退学，也如愿堕落了一把。不管做什么样的坚持，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如果一切都是阻碍，在通往虚荣的学识之路上，什么是真的呢？你追求着明，握在掌心的是暗。这样的暗夜里，你错过了那么多，某一天觉悟后痛哭流涕也没有用，你是大学生，你得为自己负责。

五、《轻狂》

轻狂的岁月里

没有缤纷

没有美酒

那多么寂寞

在曲终人散

在人走茶凉

之后

我需要你听到

听得到：

这少年的眼中

满含着慎重

在轻狂之后

轻轻按住你的手

将心事

当性命来交托

请不要拒绝

每一位少年的心思，都

敏感到纤薄

他的轻狂不是真的

他那么伤心也不是真的

任命运它如何悲惨

他也总能，把它

当做起步

来欣赏

可自尊，

这少年的自尊啊

是不容挑战的

一击之后

立即遁走

仿佛优昙花的开落

错过就是错过

冷眼曾经

（声明：文中部分文字摘选自《一个农村女孩的独白:上大学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