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里多了一盘椿菜,是母亲从乡下老宅里的椿树上采来腌制而成的。女儿以前没尝过这种时令小菜,只是觉得好吃,问我名称,我告诉她是椿树的叶子,她当时就对我提了两个条件,说写过那么多树,怎么就没有写写这种叶子好吃的椿树呢!她让我写一下。其次,写的时候,最好还要把她给写进去。 椿树好写,可要加进去无关的女儿,的确费了我的一些心思,所以才只得如此这般地开头了。 我告诉女儿,世上的好多植物都有好坏之分,也像这世上的人一样,虽会同名,可为人处事风格却不会一样。譬如蘑菇,好的蘑菇极富营养,而毒蘑菇却是丝毫不能去吃的,误食的话就会要人小命。再譬如这种椿树,就有香臭的区别。香椿树的茎叶可吃,臭椿叶上有臭腺,故而得名。为了理论联系实际,我答应女儿抽空我会带着她去亲自鉴别这两种树。 我常常感慨如今的孩子根本没有我们一代人的儿时快乐。他们的世界里再不会有三十年前乡村里的小桥流水,碧野黄花,芦荻瑟瑟,牧笛唱晚了。作业,补课,电脑,游戏装满了他们的世界。少了太多的绿色。我告诉女儿,她根本不知道在我的童年里,和椿树是多么地亲近。十岁以前,早上起来,祖母洒扫完庭院,总会招呼我们兄妹几个,依次要去背背院子西南角里的那棵大椿树,那虽说是棵臭椿,却是因为树龄的久远而异常丰茂。靠定大椿树站着,背搂椿树,然后还要声声念叨:“椿树王,椿树王,我长高来你长长。我长高来穿衣裳,你长长来做大床。”祖母说,如此这般,小孩子都能长得很高。 祖母下世了,我和弟弟伟岸挺拔,妹妹亭亭玉立,那棵大椿树,老宅翻盖后就被砍伐了,到底是被做成了大床。我告诉女儿,想和它亲近,倒是很容易的,奶奶的大床,就是那棵大椿树做的,再回去看奶奶的时候,可以去躺躺。在以前的乡下,做床的最好木料,就是椿树——那种臭椿树。 我写过槐榆,还把二物称为菜树,现在吃起香椿菜,才觉得彼时有失严谨,相比而言,这种香椿树,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菜树。我还告诉女儿,其实我以前是享过很多这种椿菜的口福的。老宅里不但有臭椿,还有香椿,惊蛰已过,每当香椿树快要发芽的时候,母亲会把小心磕破的蛋壳套在这种椿芽上,待椿芽长满了蛋壳,快要撑破的时候,摘下来炒着吃,有满口的椿菜香、蛋香。多年来每每想来总会口舌生津。 香椿很香,可食;臭椿虽臭,但木质奇好。二者各有取悦人的特长。此处不论香椿、臭椿,一并写了,也算是为这两种很亲近过的树木立个小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