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十年代初,不像现在有网络,有手机,聊天交友靠纸和笔,所以盛行交笔友,大大的促进了邮政事业的繁荣,反过来说就是增加了邮政行业的负担。九零年我入伍当兵,也赶上了这场流行风。 笔友天南地北,多是同龄人,聊的内容五花八门,海阔天空,无所不容。信封里还可夹带照片,贺卡,枫叶,翅膀,头发,还有人民币。 因为义务兵的书信是免费邮递,所以当兵的信特别的多,每个人一星期都有六七封信,我最多的一次一星期有十四封,慷国家之慨,我的笔友也特别的多,来源是从刊物的页底的交友信息或别人介绍,再或别的战友招架不住转手的,还有一部分是同学。大面积撒网,选字体好的,内容丰富多采的保持联系,字写的差的,内容少的,嘿嘿,就永别啦。 每天训练完就没有别的事了,也不让外出,也没电视可看,也不让打扑克搓麻将,心情好练练字,不好的时候 全趴那写信呢,那时人都 和我一样傻,有这时间怎么 不学外语呢?就是学函授也都能毕业喽。 我写信有特点,就是信的内容无论谁看都像写给自己的,写上称呼可以发给任何人,字写的也还过得去,让老人和孩子和上过几天学的都能看懂,战友都爱找我帮他们写信。我写信浪费纸,不是我总写错,是一封信怎么也得七八页,所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写信也是有条件的,带双份的信纸,这样,我哪个月都能省两本信纸。 九零年五月,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个叫爱民的笔友,条件是我先写封信,我问男的还是女的,同学没说,我就随便写了一封信发了出去。十天后我收到了回信。 打开信封取出信,一阵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只有两页,字写的工整秀丽,一看就知道是女孩的笔迹。信首和信尾用圆珠笔精心画了两朵莲花。我明白她这封信费了很大心思,马上写了回信,信首画了只惟妙惟肖的小猪,信尾画的是只可爱的小鸡。 从此我和她的信来来往往,信的页数也成倍增长,最多的一回我竟写了十三页,不能写十四页,否则会因为超重返回来。每个星期我都能收到她的信,同样,她也能收到我的信。后来一星期双方都能收到对方的两封信。再后来,我给她邮了照片,她给我邮了照片,再后来,我爱上她了。 我知道她不叫爱民叫爱敏。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大。我知道她住在日照一个叫石臼所的海港。 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海边看潮涨潮落,觉风起风消。看海平如镜,听汹涌波涛。 她喜欢看海上日出红似火,碧浪滔滔与天接。 看海上云生云灭,云卷云舒。看海上升明月,思天涯共此时。 她写的字总带繁体,爱给我填旧体诗词。她寄给我的照片就是在海边照的,背景是风中的大海,溅起的浪花在她背后朵朵绽放。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表情宁静如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飘扬如黑色的旗帜。照片的背后用繁体字填的一阕西江月。{我笨,记不住了,相片也不知道让谁珍藏了。欠奉} 我为她着魔,我为她痴狂,我天天盼她的信,想她写信的模样。做梦都睡在波涛上。 我大量的看书,是因为能表达我情感的词汇不够用,我买了很多彩笔,还嫌为她画的色彩不够多。 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我怕她在海边容易感冒,她怕我在训练时累坏了。 当了三年兵,有两年半是在思念中渡过的。 九二年十二月我复员回家了,更加想念她,也没有因为邮票升值断了写信的狂热。 九四年她托人给我捎了一只精美的小海螺。和一封信。也是最后的一封 信。 信里说,她不再喜欢一个人坐在海边看大海,她羡慕同龄人出双入对,心里委屈时想有个肩膀供她哭泣。 她不再喜欢闻腥咸的海风,她喜欢成熟的香水味。 在幻想和现实中,她选择现实。她问我能到她身边吗?不能,海螺就是永久的纪念。 我没有能力飞到她身边,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是这么远。 我没见过她一面,何为爱?没牵过她的手,何为恋? 三年多的时间我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情感?谁看到了? 只能在回忆里感受,初恋,我没牵过你的手。 缘分说了你不属于我,朋友,再见啦。不送,一路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