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年里初见她时的模样。是个夜色暧昧的夜晚。亲戚介绍的。哥哥的摩托车有些破旧，哄哄的声响，扬起不小的灰尘。有风，夜的凉意如水侵袭。他漫不经心地看路边群山的影子，心事惶惑。

　　对方一家人早已围坐着等待。隔三两米的距离，他坐在她对面，看她薄施脂粉的脸和细小的唇。看她修长的双腿依偎着，成温柔的曲线。寒暄的略带微笑的脸，表情得体和浅淡。他喜欢她心形的白短袖。锁骨温润着，女性倔强的温柔。

　　就这样喜欢。一如灯下秀丽的水一碗。接下来是尊重的来往。他第二次见她。一个人，她坐在靠右的居室里看电视。南方人都一样，喜欢选一间小小的房子，摆上电视机和家具，摆上饭桌和椅凳，夏天的电扇和冬天的电炉。选一个小小的空间，是为睡觉和忙碌之余的休憩。他记得她在那个黄昏带给他的影像。依然清丽的背影，手里拿一遥控，望着电视屏幕的方向。短短几秒后她发觉他的到来，脂粉未施，她的脸色有些晦暗。唇线隐约，一层疲惫的色彩。

　　他喜欢她的身段。这是女人对男人最致命的杀伤。何况，她是冷酷得想要筑一座高墙的女子。这给予他无尽的冲击。２６了，这是农村女子应该结婚的年龄。她说，她认可她可以接受的对象。他掩藏住男人最本能的征服欲望。他说他只是希望她好。

　　她给他看童年和少年和在酒店工作时的照片。童年的她，像极了这一片山水。面容洁净，眼睛忽闪；初中，也是他初中时女同学的影子；但后来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她站在酒店光洁的墙壁下；站在有浪花拍打的海边；站在盛开的杜鹃前。如花年华，是如此曼妙楚楚动人的女子。

　　但她一直都不舒服。这是半年后，她诚实告知他的消息。那时，他们已有了裂缝。他们来得唐突和仓促。她一直记得他从前的男人。而他，年轻气盛。骨子里奔涌着蒸腾的血。当然也不仅仅是奔腾。好像也还有喜欢或者是爱。但这一份爱。似乎来得毫无根基。

　　他陪她去医院。排队挂号，抽血化验，结果出来后，直奔教授的房间。是慢性传染病。很难治愈。他记得她双肩的颤抖。六楼的窗台，她用双手捂住双眼，任泪水肆虐。

　　她委婉地拒绝，他以不喜欢和有病为理由。他傻乎的幼稚，以为不离不弃和一如既往可以挽回。或者，他不愿意输掉这一场情事。

　　她尽量地逃避。他固执地追逐。他以为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体才选择离开。他不知道这是一场错误。一年后，他才发现跟他交往的同时，她依然接触着另一个男人。那是她的同事。一直在追求他。那一个来自浙江的男子。最终跟她走上婚姻的殿堂。

　　他想办法去看过那一个异地的男子。似乎跟他同样的不易和艰辛。比他更显疲惫和沧桑。

　　他想起自己的初恋。同样纯洁如水的女子。刻骨铭心的爱恋似乎早已忘却，成就如今胖乎的模样。除了眉目有从前的影子。似乎一切早已飞散。连眉目的样子都是同学辗转带给她的消息。高考以后，他再没有见过他。好像这尘世永远都如光速般飞奔，他始终慢了半个节拍。

　　有雨的日子，或者梦醒的午夜。他总是不经意间想起生命里最终没有走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她们各自为营，占据他梦里的负累和城堡。他知道，这亦是夏日年华里来势猛烈或从容的雨。这最终只是属于自己的年华和记忆。逗留的只是很久都没有翻动的旧照片一摞。当然，这是美的。然而，这也是软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