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的家住在半坡上。 于是,生活中就跟牛息息相关。庄户人家,素面朝天,畜牛,这可是在任何一个农户家中最殷实最壮的劳动力,也是最不可缺的劳动力呵。婶娘家的牛,是父亲活着的时候,因为见自己的兄弟生活窘迫,日子拮据,便由他出钱买来小牛仔,叔父和婶娘他们只管放养,等牛仔长到两岁多的时候,春耕秋收,两家便轮着使唤。村里管这种方式叫做:伙牛。
陕南,这个地方属山,属水,气候宜人。叔父和婶娘并不失一个勤劳的庄户人。小牛仔由他们精心的放养着,田埂低坎,即便是荒坡上,他们也尽长时间的,让慢慢长成的“条牛”吃饱。完了,再吆喝着赶到河边饮一阵水。是“条牛”,就该慢慢的实习着拉犁。这就是牛的属性。可是,谁也没料想到这头牛,犟!拉起犁在地里犟犟的跑,叔父两腿在犁沟里撵着,一双手把着犁头慌慌的使劲朝犁沟里按,好让犁铧更深的扎近土壤里,给牛增加阻力。三四圈后,它开始喘了,但依然卖力。
日子就这样在春耕秋收的犁沟里,一犁一犁的翻过去。这年春里,我回叔父家小住。婶娘跟我说起这头牛来,嘴里骂这头牛“遭瘟的”,“怎个的,把它养的肥肥壮壮的,却用牛角来打人。”边说边揭起衣衫。果然在婶娘的肋腰处还贴着膏药。了解清楚不是人为的惹怒了牛,我便给他们分析,有可能是牛的体内有着暴躁.不安份的激素,应该找医生来看看。叔父和婶娘却说,没的事。前梁的老李家的牛也是这样的,慢慢就习惯了。
写到这,我非常的自责和懊悔:如果我去请个兽医来,也就没有婶娘悲凄地哭这头牛了。可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的这麽突然。婶娘和平日里一样赶着牛去西山放养。牛儿在西山的坪塘里啃吃着青草,没多久的时候,它开始扭着脖子抬起头“哞哞——”的叫着,声音很大。婶娘恐惧地望着,突然就明白了,扔下手中的柴草去抓牛鼻上栓的绳子。可婶娘哪能拉住它呢。婶娘磕绊着,被牛拉着跑。已经无能为力了,牛已经冲出平塘向岩崖下飞去。婶娘下得脸色土灰,披散着头发,跪倒在地里,两手拍打着地,悲天凄地的哭着。脸上的泪水裹着泥沙,哭着喊着。附近的村民也赶来了,他们议论着,叹息着。婶娘是被掺着扶着架着回去的。看着这一切,我的泪水早也是多眶而出。我知道,婶娘的哭,一声声的悲,一声声的凄,是对牛......对牛的无限哀思,同时,也是对生活的一种苦的痛述。
婶娘,你哭吧......叔父,还有我,都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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